我的「不負責」人生

一位長我幾歲、也已經退休的老師，在跟我聊到這一年的退休生活時，半開玩笑的用羨慕語氣跟我說：「我也想讓生活過得自在，所以要學習你『不負責』的態度。」

「不負責」這句話的典故，是早先他問我「退休對你來說是什麼」的時候，我引用了某位政治人物的知名語錄回答：「不主動、不拒絕、不負責」。

不過這個「不負責」的意思，我想需要多解釋一下。

人生的責任很多，有為了自己的、有為了他人的、有為了社會的，很難完全逃離、也很難做得完美。在不同的階段之中，或許你已經完成了某些責任，還有一些得繼續扛起；無論如何，這些都是需要積極去面對的，不能「不負責」。

退一百步說，你至少得養得活自己、繳得出每個月的水電費吧？

所以這也就是我說「退休不等於不工作」的理由。我的「退休」只是不再積極追求企業職位或創業機會（所以「不主動」），因為許多責任已了，不會逼著我必須有多少年收來滿足。

但如果有人找上門來給我工作，我還是得賺些便當錢和信用卡費，以免凍餓街頭（所以「不拒絕」），不是嗎？

所以要精準一點說的話，我的「不負責」應該是「不為自己製造新的責任」。

從前剛出社會不久、在某家公司當產品經理時，有位交情很好的前輩口頭禪是「why should I care?」，意思是「我為什麼要關心？」，或者直白一點，「關我屁事？」。

別搞錯了，這位前輩頭腦好、工作能力強，而且非常積極；但當他判斷某些事情不合理、或是有人來耳語辦公室政治的時候，就會祭出這句「why should I care?」，然後繼續埋頭做他自認該做好的事。

而這句話，也就是我現在會問自己的問題。

比較具體的例子，就是減少在社群媒體上不必要的關注和發言。從前我很習慣對某些「有趣」的事情發表意見、甚至參戰；而現在當我有這樣的衝動時，就會問自己「why should I care?」，想想之後就打消了念頭。

換句話說，這並不是要自己拋棄責任、或是讓人生變得消極，而是透過多一道思考，為自己建立一道「勿使惹塵埃」的防火牆，讓生活變得單純一點、自在一點。

但當碰到該負的責任、在你價值觀中是應該care的事，還是要保持熱情、積極追求、勇於任事。人生中有很多值得燃燒生命的精彩故事，它可以是把孩子好好帶大、也可以是一個改變世界的夢想，這些都值得你排除時間中的雜質去努力達成。

「Will you make a difference?」（這件事有了你會不一樣嗎？）

這是我會問自己的另外一個問題。如果答案是「否」，那麼「why should I care?」；如果答案是「是」，那就可以考慮上下其手試試看。

即使是退休、責任已了，如果真的連便當錢都不必賺、對人生也不再有什麼熱情，最大的勞動是走路去公園唱歌，其實對身體和頭腦都是很不好的。

對我來說，退休（我在去年的文章中稱它為「repurpose／重新調整」）的幸福，在於更能面對自己的「要」與「不要」，在做一些事（例如「貼文」）時是因為自己「真的想做」，而不是因為要紓解壓力或找人吵架之類的理由。

這就是我所謂的「不負責」。除了「不自尋煩惱」之外，另外一層意義是「把精神省下來做更重要、讓你更有熱情的事」。

過去，我曾經無意的、或是因為情勢推擠，而做過許多其實不必要的、令自己心累的事情，而未來也可能還是會發生（例如還是有很多分期付款要繳），但我現在比較會問自己前面兩個英文問題，看看是不是其實應該放別人一馬、也放自己一馬。

What should you care?